如驢看井？如井看驢？
這一集公案講的是關於撫州曹山本寂元證禪師的故事（以下簡稱本寂禪師）。
本寂禪師有一天問他的弟子德：
德上座（學生名字叫做「德」，上座是對於人的尊稱，好比《六祖壇經》裡說到惠明，六祖就說「明上座」），經典裡面說，佛的真如法身猶如虛空，應物現形，如水中月。經典是這麼說，那麼你說說這到底是什麼意思？
德上座就回答說：如果用一個比喻來說呢，好比「一只驢頭伸到井口裡往下一看！」
這頭驢看到什麼？就像照鏡子一樣，忠誠地呈現它的影像，它本來在那裡是不動的，但是我這個驢子頭一伸進去裡面一看，是不是一只驢？當然馬頭一伸就是馬，獅子頭一伸就是獅子頭，就像這樣吧。你看那個佛的真如法身猶如虛空，但是應物現形，物一動，它的功能是那樣的具足，馬上跟它感應。
經典裡面說如水中月，他現在就是說如水中驢，頭一伸進去就看到一頭驢嘛，這個大概就是我所理解的經典裡面所說的——佛的法身猶如虛空，應物現形的意思。
這個時候，本寂禪師說：你說的幾乎快說對了，接近道的本質了，但是只對了八成。
各位，說八成，其實是等於七成，其實是等於五成，其實是等於三成，也等於一成嘛。
因為沒有全對，沒有全對就是零嘛！那個意思就好比說，你說說檸檬什麼味道啊？一個沒有吃過檸檬的人，你問他檸檬什麼味道，嗯，我猜呢，大概跟酸梅有點像吧。
任你怎麼猜，猜對八成還是零。
沒吃過就沒吃過啦，你只是猜那個酸，實際上，檸檬的酸跟酸梅的酸是兩碼子事，對不對？少一分都不行，就要十分，你講得幾乎對啦，只對八成啦，等於宣判他等於零，是一樣意思的。
然後這個德上座就說啦：那麼，師父您怎麼說呢？本寂禪師就說：應該是如井看驢。
剛剛德上座是說「如驢看井」對不對？這個「看」是我翻成白話，本來它的原文是說「如驢覷井」。
「覷」就是窺視或者是看，如驢覷井，是驢子去看井，主體是誰？是驢。但是我們現在是談真如法身，主體要以誰為第一人稱？法身。
所以如果你說，我驢去看那個井，而把井的功能比喻為真如的法身，那等於是你把它當第二人稱、第三人稱在看，你站在外面看它，而不是你就是它。本寂禪師說如井看驢，好，要是這個井，你要站在真如法身的立場，外物一動法身自有感應，你永遠都是站在法身的立場去感覺這一切，那才叫作見性，才叫作見到你的真如法身。
法身就存在你現在的身中
像這個公案，各位也許會覺得這個東西好像離你很遠，為什麼？法身是什麼？那是天外天的事情，講這些能夠對我有什麼好處？但是我要告訴你說，法身就存在於你現在身中，分分秒秒就與你同在。
我們都覺得說法身好像不在我們身中。但是就像我說「你的心必定存在你的身中」。「你的心必定存在你的身中」，這個比較好體會，我的心酸、我的心痛，反正都在我的身中嘛。
當然有人會說，我的心是遍滿太虛的，那個叫作瞎扯啦。為什麼說是瞎扯？你的心遍滿太虛，那很簡單，應不應該包含我的口袋？
你遍滿整個太虛當然包含我的口袋啊，那也就是說無論太虛內的什麼事，你都要知道，才有資格說你的心遍滿太虛哦。如果你離開了你現在的房間之外，你什麼都不知道，你就不能說你遍滿太虛，（你連你的房間都沒遍滿，因為你眼睛一閉的時候，你房間哪個角落是什麼你還是不知道）。
這樣說來，應不應該包括我的口袋？如果你的心遍滿太虛必遍滿到我的口袋來啦，那你告訴我，現在張慶祥口袋裡有幾個銅板？你說說看。不知道就是沒有遍滿我的口袋，連我口袋都沒有遍滿，你遍滿太虛，唬誰啊？這不是瞎扯是什麼？！
但是你會覺得這樣講比較虛遠，一個人講他的心遍滿太虛的時候，真是非常高遠，好象很多玄妙的東西值得學習。反而引人入勝，因為我們講的東西太實在的時候，人家反而覺得沒什麼。
必遍滿在你現在的臭皮囊裡面，才叫法身啦。是你的本命，必分分秒秒與你同在。分分秒秒與你同在，它不是出現在某時某刻一個特殊的時間點，不是的，現在就要在你裡面。
就好象我現在叫你感覺你的心，如果你摸摸你的心，感覺一下你的心，現在此時此刻我的心是痛的還是酸的？我此刻是愉悅的還是清靜的？還是沒感覺？
你要自己體會才知道，就在你身內，要你感覺一下你的法身，現在就充沛在你的臭皮囊裡面。
凡夫俗子都是這樣；氣稍微強一點的人，頂多擴及到你皮膚外大概一米；練得很好的人，它就三米、五米，一直擴充……不是你現在就遍滿太虛。
法身就是氣！
但是，無論你再怎麼笨，再怎麼卑微，此時此刻你的法身必定遍滿在你的臭皮囊裡面，一定在的！它不在你就沒有這個命，對不對？死屍一條，連你都不知道在哪裡了呀！所以它必須是一個非常平常的東西。
各位，你往裡面感覺，凡有感覺之處就是法身所在的地方，因為感覺是法身的基本功能。當這個法身離開你肉體的時候，你的肉體雖然還在，肉體是毫無感覺的，人死亡的後一秒跟前一秒，前一秒它全身都還有感覺哦，它的神經網絡都是連在一起的，一條都沒斷哦，等他沒有呼吸後，一秒之後，當裡面的法身慢慢脫離的時候，這個臭皮囊再怎麼健全，細胞都還在，經絡都還在，血管都還在，毫無感覺！覺就是佛的基本元素，所以「佛」這個字翻成我們的漢文就是「覺」。
所以你現在往裡面感覺，凡有感覺之處就是法身所在之處。這個感覺不是因為肉體的元素，肉體只是像個音箱，它有擴大的效果，但是音箱之所以有聲音，一開始是起源於它的核心處的一點點信號而已。
我們現在注意你的右手，來，一秒，兩秒，三秒，你有沒有發現右手特別有感覺。因為你注意，意到氣就到，氣就是法身。你的意念在右手掌的時候，全部的氣就會開始往這裡匯聚，叫你專注右手上，你別的地方似乎都忘了，那感覺就弱了，那如果忽然又有一只蚊子叮在你的右腿上，對右腿的注意力又高了。
你馬上就知道你有感覺，你拍拍你的手掌，你手掌裡都是感覺，你拍拍你的大腿，大腿裡都是感覺，對不對？你拍拍你的臉，臉裡面也都是感覺，那些感覺就是法身裡面的基本元素，也就等同於那個氣是法身的根本的組成，法身就是氣。
虚空的真相
法身就是氣。——不容易懂，對嗎？好，說個容易懂的——法身就是感覺！
感覺在哪裡？必在你臭皮囊內。所以為什麼佛經裡面說，真如法身猶如虛空。
你說，啊！那我裡面有感覺還怎麼叫做猶如虛空啊？千萬不要被「虛空」兩個字給騙了。現在科學家都知道，虛空裡充滿能量，人類已經知道的能量只佔宇宙所有能量的4%，暗能量儲存在虛空的空間裡，暗能量佔96%，嚇死人。你看我們的知見有多卑微，我們以為我們所看到的才是全部。
我們以為我們看到的4%是全部。所以佛經告訴你“法身猶如虛空”是什麼意思？不是空的啦，猶如虛空裡面有96%的能量。
能量怎麼感覺？能量是個什麼概念？不要到了物理實驗的時候、化學實驗時候才看到能量爆炸——哦，那麼大的能量，不是。
能量怎麼感覺？
能量怎麼感覺？往裡面看，起碼當別人激怒你的時候，我快爆炸了，是不是能量？那是個能量；當母親節送上一束花，啊，心裡好溫暖是不是個能量？那是個能量；當我覺得這樣好輕鬆、好輕柔，泡完溫泉真舒服啊，裡面是不是能量？泡溫泉都不用出力，但是裡面是不是充滿能量？
正是那個能量讓你舒服，正是那個能量讓你憤怒，正是那個能量讓你感動，讓你落淚。
我們先回到身上來看，真如法身就在你臭皮囊裡面，就是感覺。而感覺只是能量的變化所顯現出來的，能量有很多變化，有很多能量變化都讓你沒有感覺，但是在你身中的能量變化就讓你有一點感覺，而那個感覺就是腿比較脹，腳比較酸，有沒有？唉呀，我的頭脹脹的，那是不是能量？沒有脹之前是不是也是能量？好，這一些能量是應物現形，它本來就在。
我現在把身中的那些感覺比喻成水好啦，現在假設你的臭皮囊裡面都是水，你在水塘邊，你敲一個罄，或一個鼓，「轟！」，大聲地敲下去，水動不動？水照動哦，「轟！」，似乎有漣漪傳開了，對不對？你一個臭皮囊裡面都是水，你拍一下臭皮囊裡面的水，它動不動？它一樣會動，聽聲音一樣會動。
不只是這樣，我們的法身並不只是像水，外面你聽到個聲音，裡面竟然有一個小小的波動跟它相應，你聽到一句褒獎的話，裡面有個波動跟它相應，你聽到一個罵你的話，也有一個波動跟它相應，是不是應物現形呀？是應物現形啊。
唯一的解脱之道
摸摸你的心你就知道我在講什麼。早上去上班，同事說：「怎麼又穿這件衣服。」哦，你的心情整個「嗖」垂下來，有沒有？是不是應物現形？早上去上班人家說：「這件衣服真漂亮，哪裡買的？哪裡買的？」你是不是開心得似一朵花朵一樣。
你的法身就是杵在那，外面一動你的法身就跟著動，所以你不得安寧，那是因為你認為這個動有好壞。你怎麼超然解脫？它永遠都是動的，你如何在裡面得到安寧？就是你不判別它的好壞就可以了，這就是所有的聖賢告訴我們唯一的解脫之道。
佛以一大事因緣降生於世，佛降生於世就是為了這一大事而已，哪一件大事？就是你的法身一動，你都認為你的心情在動。就像你身旁有一盆水，那個水一動你就開始緊張，水一動你就開始憤怒，這不是很無知嗎？水怎麼動反正就是它，不過這樣是第三人稱。
現在問題來了，這一桶水在你身體裡面，裡面一動，你不跟它走，你靜靜地看著，你既是它，你又體會著它，你也不判別好壞，叫做猶如虛空。而外物一動，裡面一動，潛意識一動，眼睛看，耳朵聽，裡面都有小小的波動在感應，叫作應物現形。
要如何得到解脱呢？
你直接就是那個法身，就是那個氣，就是那個感受，就是那個波動，你是以那個波動往外看世界，你感知著這個波動不分別它的好壞，你就不會被是非所捆綁，這就是從裡面得到解脫的要訣。
這個要訣就是——你就是法身，你就是氣，你就是波動，波動是應物現形與大自然同時感應的，沒有好壞之分，但是解脫的訣竅就隱藏在這一點機密裡面，而不是隱藏在你站遠遠你怎麼看它，與水共舞而不分別好惡才是究竟解脫之路，而不是隔岸觀水，這是兩碼子事。
所以如井看驢也就是這個意思。「就像井看驢」，你是站在法身的立場感應著世上一切對它的所有變化，它所引起的任何漣漪，任何變化，我們只是一個不分別，我就是它，它就是我。
沒有說水波動才是好水，還是水不動才是好水？沒有，沒有這種事。還是水有哪一種波是壞的波，哪一種波是好的波？沒有，都沒有這種事。
無論它是波動的還是靜謐的，我就是它，它就是我。它動也沒有好壞，不動也沒有好壞，它只是應物現形。
就像風輕撫過水面，水就是要動，就這麼簡單，你說這個動是好還是壞，就沒有這個意義。根本不去論好壞，你就可以從中到得解脫，你可以對你的法身有充分的了解，你可以分分秒秒與你的法身同在。
然後有這個正見之後，你的那個心，法身裡面的造化就開始進行，就見了性，之後就是立命，法身才能夠越養越茁壯，從你的皮膚擴及到一尺、兩尺，一米、兩米……不斷地往外擴，這就是所謂修行的次第。
—本文來源：《幸福内心禪》第56集